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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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並不是姜皎月有偏見,而是京城裏剛剛被休的女兒都是被藏在府裏,不許參加任何的宴會。

即便再放出來,也是等事情平息之後,免得被人指點瞧了笑話。

這也是受寵的女兒,若是不受寵的,不是給一根白綾,就是送去庵裏絞發做姑子。

顧蕓娘眸光冷清,看著袁雯萱身著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,外面裹著織錦鑲毛鬥篷,烏黑如墨的青絲綰成髻,點綴著金步搖,襯得她柔美的容顏更加光彩照人。

外頭傳袁雯萱什麽的都有,最多的是她承受不了打擊,才會變了一個人。

袁雯萱發現姜皎月與顧蕓娘,嫣然一笑,朝她們走過來。

姜皎月收緊手指,弄疼了顧蕓娘。

顧蕓娘輕輕安撫她,“別怕,她不會再傷害你。”

姜皎月紅潤的面龐失去血色,如果袁雯萱一心想與蘇越和好,她倒不怕袁雯萱會傷害她。

可如今袁雯萱性情大變,她琢磨不透袁雯萱心裏如何想的。就怕袁雯萱怪罪她,是因為她的緣故,蘇越方才休了袁雯萱。

“大夫人,三夫人。”袁雯萱上前打招呼,神態如常,態度友好,仿佛幾人間並沒有產生過不愉快的矛盾。

姜皎月淡淡的頷首,“袁小姐。”

顧蕓娘低聲問道:“你今日怎會來參加宴會?”

袁雯萱很訝異顧蕓娘會同她說話,揚眉道:“我為何不能來?就是因為被休了?”

顧蕓娘沒有說話。

袁雯萱忽而笑道:“我自艾自憐,也無法得到你們的原諒,蘇越更不會與我覆合。別人也不會因為我關在府裏,就會忘了我是被休的女人,不會因此停止說我的閑話。既然如此,我何不灑脫一些?至少自己過得開心了。”

顧蕓娘想說什麽,袁雯萱轉身就走。

“話不投機半句多,我先進去了。”

顧蕓娘看著袁雯萱掉落在地上的錦帕,彎腰撿起來,追上去道:“你等一下,帕子掉了。”

袁雯萱回頭看一眼顧蕓娘手中的帕子,嘴角往下一壓,從她手裏將帕子拿過來。

“多謝。”

袁雯萱走進裴府,將帕子團一團,隨手給扔了。

遲曦隱在暗處,將袁雯萱與顧蕓娘的互動看在眼裏,不知在思索什麽。看見袁雯萱將錦帕嫌惡的給丟了,嘴角不禁上揚,快速的閃身離開。

顧蕓娘望著袁雯萱的背影消失在府門前,目光沈斂,不知在思索什麽。

姜皎月被袁雯萱的做派給驚住了,“她怎麽變成這樣了?”

顧蕓娘搖頭,她的掌心被袁雯萱塞了一張紙。

“我們先進去。”董氏上前說道。

一行人入府。

裴府的丫鬟領著董氏與顧蕓娘、姜皎月去裴老夫人的院子裏,給裴老夫人祝壽,送上賀禮。

董氏留在裴老夫人的院子裏,顧蕓娘與姜皎月則是被領著去暖閣,那兒坐著的都是未出嫁的名門貴女,與年輕的少夫人。

歡聲笑語,和樂融融。

顧蕓娘與姜皎月一來,裏面的歡笑聲驟然停頓。

兵部侍郎的小女兒與吏部尚書的嫡長女,朝姜皎月招了招手,“月兒,你可算來了,我們正好提起你。”

姜皎月與這二人是閨中密友,立即拉著顧蕓娘坐在她們身側。

兵部侍郎的小女兒名叫馮靜安,還未出嫁,待字閨中。吏部尚書的嫡長女名叫汪玲玉,是武平侯的嫡長媳。

二人齊齊與顧蕓娘問好,並不在意她的出身。

汪玲玉熱絡的與顧蕓娘攀談,“你就是月兒的蘇三夫人吧?我們久仰你許久,一直沒有見到你,今日總算見到你了。月兒常與我們炫耀,你的廚藝很好,做的點心也是一絕。改日我們去蘇府拜訪,可得好好嘗一嘗你的廚藝。”

顧蕓娘應下來,“那我得拿出看家手藝招待你們。”

有人冷嗤一聲,看著顧蕓娘的目光,輕蔑、鄙夷,“鄉下人誰不會下廚?請不起下人,只得自己做。”

暗諷汪玲玉與馮靜安大驚小怪,捧顧蕓娘的臭腳。

“婉婉,你少說一點。常言道:‘英雄不問出處。’,蘇三夫人出身不好,但是她命好啊,嫁給蘇三爺這樣的人,野雞變鳳凰。實話總是不中聽的,當心招禍,可別忘了文氏身邊的那個丫頭,還有袁雯萱的下場。”

話雖這麽說,話中仍是充滿尖銳的諷刺。

“我還以為你們只會酸言酸語,埋汰人。倒是沒有想到狗嘴裏還能吐出象牙,懂得英雄不問出處。你們有什麽瞧不起人的,往上數三代,你們祖宗不都是泥腿子出身?誰又比誰高貴到哪裏去?”一身紅衣似火的女子,從外面踏進來。容貌秀美中透著一股英氣,雙眸漆亮,目射寒江,大約十七八歲,腰間插著一把匕首,似笑非笑的掃過方才說話的兩個女子,“現在憑的是自己的本事,誰還拼爹啊。你們就是拼爹,還不如別人沒有爹的人,丟不丟人啊。還有臉在說酸話,我都替你們臉疼。”

劉婉與江悅面色一陣青一陣紅,心裏憋著一口氣,可又得罪不起她。忍下一口惡氣,給她行一禮,“信陽郡主,您聽錯了,我們沒有瞧不起蘇三夫人。只是說下廚是下人幹的事情,蘇三夫人的身份,又怎麽能自貶身份做這種粗鄙的事情?”

信陽郡主坐在椅子裏,眼皮子懶懶一掀,“你們可別給我行大禮,說起來,我也是鄉野出身。我娘生我哥哥的時候,還在鄉下種地。生我的時候,我爹還是小兵蛋子,哪裏當得起你們這些貴女的大禮?”

武平侯被封侯,正是因為這一戰,方才從一個副將提拔為將軍,最後斬下一國主帥的項上人頭,攻破敵國帝都,戰功赫赫,班師回朝後被封侯。

武平侯當兵的時候,信陽郡主還在地裏玩泥巴。

如今一朝翻身成為新貴,許多人不以為意。可誰知近來皇上十分器重新貴,有意無意打壓世家。世家人一邊鄙夷泥腿子出身的武平侯,又不得不巴結他們。

信陽郡主最討厭他們這副做派。

劉婉和江悅十分難堪。

信陽郡主笑嘻嘻的看向汪玲玉與姜皎月,“大嫂,月兒姐。”

汪玲玉十分無奈,嗔道:“不可妄自菲薄。爹雖然是泥腿子出身,身份擺在這兒,誰見你不得行禮?這是規矩。”

“我可沒學過規矩。”信陽郡主友好的對顧蕓娘眨了眨眼,“但是我們可不像一些人,自持身份高貴端莊,背地裏行小人之事,編排人是非。”

顧蕓娘含笑接了信陽郡主一句話,“教養和出身無關。”

信陽郡主見顧蕓娘不是泥和的,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身份而隱忍,對她很有好感,至少她真實不做作。

劉婉被激怒,忍無可忍道:“信陽郡主請慎言,世家在您心裏如此不堪,您嫁的難道不是世家子?”

顧蕓娘皺眉,從始至終信陽郡主就沒有貶低過世家,不過是瞧不起表裏不一的貴女而已。

可從她們嘴裏說出來,事情就全都變了味。

信陽郡主皺眉。

江悅道:“婉婉,你別說了,當初信陽郡主就說了,世家是皇上養的一條狗。她嫁進世家,因為政治原因,逼不得已的。如果信陽郡主選,哪裏能忍得下每天和狗睡啊。”

汪玲玉臉驟然沈下來,她們刻意曲解信陽的話。

當初有人提及先帝在世時的張家,映射武平侯。

信陽郡主當時說這張家不過先帝養的一條瘋狗,指哪咬哪。

用此來獲得帝寵。

哪裏能與武平侯相提並論。

而今卻被她們用來大做文章!

信陽郡主面若寒霜,廣袖一揚,一柄寒氣凜然的匕首飛射而出,擦過江悅的臉頰,釘在柱子裏,入木三分。

江悅嚇得雙腿發軟,癱坐在地上。恐懼的盯著地上飄散的一縷發絲,嚇懵了,臉上的傷口也沒有覺察到疼痛。

“下次就是你的舌頭!”信陽郡主目光冷戾,拔下柱子上的匕首,刀刃上沾了血跡,在江悅的肩膀上兩面擦拭幹凈。

江悅瑟瑟發抖,嚇得魂飛魄散。

信陽勾唇,諷刺一笑。擡頭間,目光掃過門口,面色驟然大變。

顧沈舟臉色青黑的站在門口,眼中是隱忍的磅礴怒氣。

信陽緊緊握著匕首,她後悔了,就該將江悅的舌頭給割了!

顧沈舟動了動唇,顧及著身份,沒有說什麽,冷冷瞥一眼信陽,轉頭離開。

信陽看懂他的唇語,讓她註意自己的身份。

將匕首插入鞘,冷冷一笑。

顧家是百年世家,從來不與人爭鬥,懂得收斂鋒芒。向來是中立派,即便換了幾屆的帝王,地位仍是堅若磐石。

顧家子弟向來清高傲慢,註重自己的一言一行,從不做有失身份的事情。

就如剛才,即便顧沈舟聽到江悅那般惡劣的話,他仍是隱忍下來,沒有苛責她,只讓她註重自己身為顧家兒媳的身份。

她爹雖然是侯爺,與顧家深厚底蘊比起來,卻是差之千裏。

顧家唯一的汙點,只怕是娶了她這不賢的兒媳吧。

顧蕓娘看著信陽郡主的臉色,隱約猜出門口男子的身份。

只不過顧家向來低調,不惹人註目,顧蕓娘沒有見過幾次顧家的子弟。

江悅說出那番話的時候,顯然是因為顧沈舟,故意說出來,添油加醋,挑撥夫妻間的感情。

姜皎月在顧蕓娘耳邊說道:“顧家子弟年滿十六都會離家游學,顧沈舟是這一代顧家的嫡長子,信陽就是在顧沈舟游學的時候遇見他。他隱瞞了身份,信陽對他生出感情。後來顧沈舟回京,與信陽斷了聯系。直到三年前武平侯封為將軍,妻女搬進京城,信陽再次遇見顧沈舟。”

顧蕓娘有些好奇,“這個時候武平侯是將軍了,顧沈舟就娶了信陽?”

姜皎月搖頭,“皇上賜婚。”

顧蕓娘心中了然,顧家家風嚴謹,清貴自矜,格外註重身份與門楣。

而信陽的言行,與顧家顯然格格不入。

只是剛才的一個照面,顧蕓娘就看出顧沈舟對信陽不喜。

姜皎月也看見顧沈舟的態度,心下不悅,“我覺得信陽很好啊,她是真性情。”

敢說,敢做,敢當。

顧蕓娘覺得信陽在顧沈舟面前,只怕是自卑的。

即便信陽在其他人面前,不覺得自己的出身有問題。但是在深愛的人面前,就難免會生出比較。尤其是這個人很優秀,身份高貴。

饒是如此,信陽也有自己的驕傲與堅持。

汪玲玉勸說信陽,讓她去給顧沈舟解釋。

信陽哂笑,“在他眼裏,我就是這樣粗鄙又輕狂的人,說出這種話並不意外,從一開始就給我判了死刑。巴巴的上前去解釋,他又要給我定下巧言善辯,不知悔改的罪名。”

總而言之,信陽端著一副顧沈舟愛信不信,不信拉倒的態度。

屋子裏的貴女竊竊私語,鬧哄哄的吵得信陽心煩,大步離開,尋一處清凈的地方。

顧蕓娘瞥一眼自成一個圈子的貴女,對姜皎月說道:“我想去外面散散心,天氣涼,你就在這兒待著,等會我們在宴席上見。”

姜皎月怕冷,外頭風霜大,她不適合在外頭走動,受涼就不太好。

“你讓人跟著。”姜皎月不放心的說道。

顧蕓娘笑道:“衛寅在暗中護著我。”

姜皎月這才放心。

顧蕓娘托汪玲玉與馮靜安照顧姜皎月,她披上鬥篷去往後院。

後院裏栽種數株寒梅,假山林立,旁邊則是一方荷塘。

顧蕓娘見四周沒有人,從袖中掏出袁雯萱給她的紙條,看完裏面的內容。眉心微蹙,她遣散身邊的浣紗,“你去給我拿一個手爐過來。”

浣紗躊躇,不放心顧蕓娘一個人留在這兒。可見顧蕓娘凍得縮起來,臉色發白,想勸她回去。

“有衛寅在呢,別擔心。”顧蕓娘指著一個地方。

浣紗這才離開。

顧蕓娘望著枝椏上含苞待放的梅花,心情總算放輕松一些。

忽而,她看著荷塘邊有一只受傷的小貓,通身雪白,毛茸茸的耳朵和眼睛四周是灰色的。粉嫩的舌頭舔著流血的後腿,發出微弱的叫聲。

顧蕓娘不禁走過去,雙手托著小貓,它凍得瑟瑟發抖。

小心翼翼給小貓檢查傷口,發現小貓的後腿斷了,是被人砸斷的。

小貓喵喵地叫喚,沒有在顧蕓娘身上發現危險的氣息,舌頭舔著顧蕓娘的手心,十分親近她。

顧蕓娘看著毛絨絨一團的小貓,生出愛憐。心疼它的傷,顧不上去思量袁雯萱傳遞的話,準備去找商枝給它包紮。

說時遲,那時快,她起身的一瞬,一道人影快速從假山裏躥出來,伸手用力推顧蕓娘的後背,想將她推進荷塘裏。

顧蕓娘被那一推,重心不穩,往荷塘裏撲下去。

顧蕓娘心裏大驚,這種天氣掉進荷塘裏,她不死也要去半條命!

荷塘邊結著薄薄一層冰,她根本沒法自救。

一道紅影飛掠而來,抱著顧蕓娘的腰肢,落在岸邊。

信陽手裏一枚玉棋飛射而出,轉身要逃的女子腿上一痛,跪在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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